写在二十岁这天

灵魂

  人们常说“记事以来”,有“以来”就有“原点”。我很庆幸自己还可以找到所谓记事的原点,并时刻提醒自己不要忘记。
  十岁以前住在一个20平米见方的屋子里,外一间是客厅,内一间是卧室。隔墙上开了一扇玻璃窗,像电梯门可以向两侧自由伸缩。记不清是哪天晚上,我想我原本是躺在床上的,后来突然坐起身来,糊里糊涂地透过玻璃窗盯着客厅里的白炽灯,昏黄的灯光撒下一层薄氲映入眼帘——我对这个世界最初的印象。
  从记事开始,我一边打量着这个世界,一边打量着我自己。时常思考这样的问题:为什么“我”寄生在这个时间、这个空间里的这样一个宿主身上?我一度相信灵魂附体一说,问题迎刃而解——因为一系列机缘巧合,我的灵魂附在一个随机的宿主上,我借他的肉体生活,用自己的灵魂思考。而究竟寄宿在什么时间、什么空间的具体哪一个宿主,这是随机的,也就是概率问题。
  但问题紧接着又来了:我的灵魂究竟是暂时的,在我死后就伴随肉体一起消失呢,还是存在一个像天堂一样的地方,收容那些失去了宿主的灵魂,直到新的宿主出现——即类似投胎转世,六道轮回的永恒?
  你可以像一个古希腊哲学家一般条分缕析地思考:如果灵魂是永恒的,而生命是无限的,那么无限多的生命就有无限多的灵魂,而既然灵魂已经无限,投胎转世似乎就没有必要了吧?如果灵魂像生命一样有生有死,必定有一个神一般的创造和毁灭灵魂的角色——灵魂其实是神的奴隶、神的玩具,我宁愿不相信这种说法。
  所以我不相信灵魂,出于同样的理由,我不相信共产主义。

关雎

  我开窍很晚、很不理智,第一个喜欢上的异性是孙燕姿,那都是初中几年级的事了。我关注她的新闻,把她的照片打印出来贴在钱包上,每天晚上入梦前都得看一遍《绿光》的MV——我清楚她比我大九岁,为此惆怅不已——我这是在想什么呢?!
  芥川龙之介说,“另一个恋爱的征候,就是能够很敏锐地发现与她面孔相似的人”。我想补充一下,不只有相似的面孔,还有相似的气质……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因为喜欢章子怡而喜欢YJ,还是相反。近乎狂热地喜欢章子怡(不是崇拜),并给她发短信(天知道某人给我的手机号是真是假),对她的生活几乎毫无影响;但是极端无赖地纠缠YJ,从高一上学期直到毕业——于人于己有百利而无一弊——那就是我迄今为止所犯的最愚蠢、最恶劣、最不可饶恕的错误。
  荣誉可以被人遗忘,过错又怎能弥补呢?
  在精神层面上,初中痴迷孙燕姿,高中痴迷章子怡,到大一却突然对一切兴趣萧然。丁贝莉只有霎那芳华,关注越多,失望越多;对于切近的人,又发现自己已不可能像曾经那样,喜欢一个人可达三年之久。这里是走马观花的地方,传说大一时一对502胶粘起来的情侣,大二开学后两个月不到,竟被一个小师妹生掰开……半年前我几乎陷入对那位早读师姐的爱慕中,现在她只单纯是一个鼓励我早读的理由;晚上我坐在自习室里,瞄着一个怡人的背影默念“你不走,我就不走”——其实谁都知道,美女是不会独自在自习室看书看到关门的……
  大学给与我很多体验,跟女生吃饭、逛街、看电影,经历过之后,我发现自己其实还是喜欢独处——也许是因为我不爱她,所以感觉淡薄的缘故吧。不知道有生之年能否幸运如王小波,拥有一位红颜知己,像品尝一本绝世好书一样一用一辈子去读她。

手足

  幼儿园看了《三国演义》的图画书,给我造成了很大影响。到现在我也难以理解,三个纯粹是偶然相遇的路人,心血来潮结拜了,日后居然发现:其中两个是号称万人敌的人物,而另一个居然有经天纬地之能!历史可以有这样的巧合么!
  于是从小学开始,我就希望能多交几个关羽张飞作兄弟(你看我多自负,从小想着当大哥……)。遗憾的是,那时虽然的确交了三个非常要好的朋友,可因为升入不同初中的关系,渐渐和其中两个疏远了。至于剩下的那位,“嘿,美女!我说我们青梅竹马你可别介意啊!”
  我在初中有结交了两个最为亲密的兄弟,Faclon和晓航。现在你们一个与我阔别已久,一个与我天各一方。时间和距离都不是障碍。下次兄弟们重逢的时候,如果还是在合肥,甚至是北京,岂不无聊?愿我们殊途同归,同归四海。
  把CHN和阿沛放在高中结交的兄弟里,相信你们两个“小孩”都能理解。虽然彼此初中就已经熟识,但最好的感情算得上在高中养成的吧。CHN,你在高中变得很多,所以我们可以亲密无间;阿沛,你在高中一点也没变,所以我们可以推心置腹。昨天我们在同一条马路上踢野球,今天我们在同一所城市上大学,我很感激上天的这段安排。明天我们一起闯荡外面的世界,这段路我们自己为自己安排!
  ZR,你别抱怨我把你漏了,我说没有,咱量的关系是到大学才进入状态的吧?你应当承认,高中三年你并没有很坚定的站在我这边,现在你又跑到六朝古都,不能“罩”你了,真叫人不放心啊。只有一句话:坚强一点,再坚定一点。
  DYF,你比较那个……
  还有其他人,我一中的弟兄们,虽然我们一起生活了三年,可相信你们了解,感情是时间的孩子,或许只有小学与初中相遇、相识、相知的朋友才能建立那种管鲍之交的友谊,但这并不代表我们的友谊会就此断裂。在大学我们彼此离得更远,可因此我才感到你们的可爱,感到了失去你们的孤独。我在这所大学的日子很不如意,什么狗屁奖学金三好学生,我拿到他们并不是因为自己的优秀,而是因为对手的懈怠。我怀念你们每次考试都把我压得抬不起头来,怀念你们踢球的时候把我耍得想打人,怀念你们神采飞扬地向我推荐:嗯,这是本好书……太久没有感动过的人,是否遗忘了泪水的滋味?
  DK,我还没有准备好你就先出去了,这不是刺激我么?加把劲,别给哥丢脸啊!

精神领袖

  小学最迷恋郑渊洁,现在没感觉了。不是像有些人评论的:郑渊洁的作品在走下坡路。而是回过头发现他从来只有为小学生创作的高度。
  中学阶段很懒惰,看的书很少,王小波、钱钟书,和罗曼·罗兰是印象最深的三位作家。因为境界所限,这三位给我的启迪仅仅是文学技巧上的:《黄金时代》和《青铜时代》凿空拓荒的叙事手法;《围城》细腻入微的人物刻画于精妙绝顶的修辞;《巨人三传》涤荡人心,恢宏如山海的波澜文字(《约翰·克里斯多夫》是大学看的)。虽然精神层面没有吸收太多,至少他们激起了我对文学的兴趣,并且自以为读过些好书而对其他“庸俗文字”不屑一顾,比如所有描写当代校园生活及都市生活的作品。
  在大学里我认识了两位作家:雨果与芥川龙之介。前者对我谆谆教诲“人应当博爱”,后者则忠告我“人应当冷酷”。我说:你们都是对的,对世界应当博爱而冷酷——我热心而真诚地帮助每一个弱者,同时打心眼里嘲笑弱者的软弱(所有承认自己是弱者的人都是软弱的)——这并不矛盾。雨果啊,用芥川的话说,你是“覆盖整个法兰西的一片面包,然而无论怎么说,奶油抹得确实不多”。芥川啊,我想用我的话形容你,却又生怕侵犯了你武士般的威严。三岛由纪夫用武士刀了结了自己的生命,你用它了结了一切苟活的人。
  最后,我想用芥川龙之介——这位我在十九岁尾巴上开始膜拜的精神领袖——的话,来结束这篇冗长的文字:
  我们想做的事并不是都能做到,我们只能做能做到的事。不仅我们个人如此,我们的社会也如此。恐怕神也没有做到按他的希望创造出这个世界。

8 thoughts on “写在二十岁这天”

  1. 小的时候,觉得钱钟书在《围城》里; 长大一点,觉得钱钟书在杂文和 《宋诗选注》里, 现在开始有一点明白,为什么这位英法文俱佳的人,要用文言文写《管锥编》;现在开始有一点明白,为什么他不写百合心了 —管锥编之后再无人敢写文言,如果百合心写成,岂不是再无人敢写白话文?

  2. 晕死 …… 这N天太忙 网络又出了问题 一直没想起来到你这里看看
    迟到的生日祝福 实在不好意思^_^
    看到你的更新日期 想起些什么 不过还好一切总算都过去了 ^_^

  3. 看ZC的blog 发现10月真的好多人的生日  结果都给忙忘了 补一声:生日快乐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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