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同学少年

  一直想写一点讴歌《20世纪少年》的东西。虽然《少年》因为烂尾(虎头蛇尾)而为人诟病,可我依然认为它是我看过的漫画中最伟大的作品。
  可能有人要问,对于漫画而言,衡量一部作品是否伟大、有多伟大的标准是什么?我以为这标准和小说、电影、游戏等艺术一样,都是通过叙事所表达的思想。画风和技巧是次要的,重要的是画面与文字能否恰当好处的叙述剧情,而这个故事又传递给读者怎样的信息——换言之,读者读完作品以后,究竟感受到什么,收获了什么。
  从以上角度出发,我认为《20世纪少年》无以匹敌。

  封了blog以后还写这样的东西,纯粹是意外,因为被刺激了。
  在以前,两种人可以刺激我,一种是女人,一种是男人们。现在是第三种情况:男人——自己居然被单单一个男人刺激了——不过究其原因,依然跟女人脱不了关系。接下来要说的话,他们听不到,可我还是要说:
  有人为《最后的审判》中的裸体男女们画上衣服,那是对米开朗基罗的亵渎,更是对壁画艺术的亵渎;同样,廉价而粗糙的Cosplay不仅是对漫画家的亵渎,更是对漫画艺术的亵渎。当然,很多画漫画的人都不配称为漫画家,他们的作品也从来不配被称为艺术。
  没有人会去Cosplay《20世纪少年》,任何爱他的人都不会有这样的想法。


恰同学少年

20世纪·十年

  已经逝去的东西总是以最美好的形象留存在记忆里,故人,故事。
  历史也一样。
  假若上天给我一次重生五十年的机会,我会选择生活在1500前后的各四分之一个世纪里。这里有文艺复兴,有全球化1.0,这是纯粹的大发现的五十年。
  如果选择的范围没有那么宽泛,时间也吝啬得紧,只允许自己在刚刚过去的20世纪中苟延残喘十年,我会选择生活在1960-1970。这里有性解放(性的概念应当桓范的理解),有飞向太空,有第三次科技革命,这是革命的大发现的十年,也是我已经不幸错过、只能在书本中寻求慰藉的十年。

光荣与梦想

  1969年7月20日,如同哥伦布第一眼看见新大陆一样,全世界数以十亿计的观众一同见证了人类第一次踏上月球的伟大一步。这一步的八年以前,约翰·肯尼迪在国情咨文中壮怀激烈地宣称:我们要在本世纪六十年代把人类送上月球——三年后这位青年才俊被射杀,林登·约翰逊接过了他的火炬。于是,踩在六十年代的尾巴上,躺在棺材里的肯尼迪兑现了他的诺言。
  《光荣与梦想》第四卷“1962~1972”详细记录了这段历史。梦想是前一代人的,光荣是这一代人的,那么后代呢?在1969的夏天,当一个日本小男孩抱着膝盖蜷坐在地板上,透过一台雪花纷飞的老旧黑白电视,亲眼看见一个地球人把星条旗插在地球以外的地方,亲耳听见阿姆斯特朗那必将像“上帝说:要有光”一样流传几千年的“这是我的一小步,却是人类的一大步”时——他会作何感想?
  肯尼迪是伟大的,他明白耗资巨大的登月计划最终可以拉动整条工业链的发展,他更知道工业进步的背后,成长起来的将是为阿波罗登月所激励的整整一代人,无论他们是美国人,苏联人,还是日本人。
  尼尔·阿姆斯特朗、艾得温·奥尔德林和迈克尔·柯林斯,日本小男孩记住了这三个名字。小男孩还感到惋惜,因为柯林斯自始至终都留守在登月舱里,他的双脚离月球一度只有那么近,却从来没有踏上去。

爱与和平

  1969年,小镇伍德斯托克的那场演唱会,四十万疯狂的歌迷,三天泥泞中的狂欢,两场惊人的暴雨,成就了一个世纪的永恒。
  自己不是Punker,对摇滚乐的历史也知之甚少。既然不愿意整段整段复制其他人的文字,不如引述《少年》男主角远藤贤知的话来描述这段在中国并非广为人知的历史:
  (夜,空无人烟的街道,抱着一把吉他,对三岁的远藤神乃说)
  “一九六九年的伍德斯托克音乐节,四十万以上的观众参加这个活动。那虽然被大家称为"爱与和平"的祭典,可是这个世界讲究的还是钱,如果没有钱的话,根本不可能聚集那么壮观的演出阵容。
  然而围绕在四周的广大群众,一大群人你推我攘,把入口和围栏都推到了——不知不觉间变成了自由音乐会。
  所以,这个世界讲究钱,不过钱不是一切……如果认真拼胜负的话……什么都会崩溃的。”
  数十年后的现在,“伍德斯托克”成了一个文化的象征,成了摇滚的精神体现。相信但凡了解这段历史的人,哪怕不是Punker,他也会对“伍德斯托克”深深鞠一躬,对它所代表的打破禁锢、追求自由的精神致以由衷的敬意。
  罗伯特·乔森,另一个日本小男孩知道这个名字。20世纪初的密西西比,一个名叫罗伯特·乔森的男人,在十字路口遇到了恶魔,他把灵魂卖给恶魔,交换没有人听过的音乐。他录下的29首歌对以后的音乐造成了绝大的影响,那就是摇滚乐的诞生。
  乔森在27岁时,不知道被谁给毒死了。

世界的进步与调和

  1851年在英国伦敦首次召开的World’s Fair ,大陆习惯翻译成世界博览会,而日本和中国台湾则称其为万国博览会。相比之下,自己更喜欢后一种的称呼。
  记忆里对“万国”一词最深刻的印象,来自明朝时意大利传教士利玛窦在中国绘制的《坤舆万国全图》。联系起“渺沧海之一粟,羡宇宙之无穷”的“万国”二字,当我从历史书的插图上看到这份手绘于四百年前的奇形怪状的世界地图时,一种夹杂了蒙昧和憧憬的感情油然而生。除了蒙昧,还有憧憬;因为蒙昧,所以憧憬。
  这也正是人渺小与伟大的所在。
  时光流转至21世纪,万博作为一两百年前人类文明的盛典,已经化作不可重现的奇迹。当魔术般不可思议的数码技术使思想与信息的交流拥有了无限可能时,耗费大量人力物力在世界一隅举办一个为期数月的大型展览会,陈列的却都是在互联网上轻点鼠标便能即时查阅的“过时”成果——似乎已无必要。时至今日,眼光敏锐的成年人愈发置疑万博是否有必要继续存在下去,但是蒙昧无知的孩子们一定不会这样想。
  以水晶宫和为标志的首届伦敦万博,因为白炽灯的发明,让人们亲眼目睹了所谓“不夜城”的1893年芝加哥万博,1889年以艾菲尔铁塔为标志和1900年名为“世纪回眸”的两次巴黎万博……它们太磅礴,它们太遥远。最亲切的昆明世界园艺博览会,连许多国人都不知所谓(我也是),更不用说去亲身体验并为之震撼。
  若在过去一百五十年、四十多届综合性或专业性博览会中寻找一个顶点,我会满怀私心地选择1970年的大坂万博。
  主题为“世界的进步与调和”,为期183天的大坂万国博览会,其6500万人次的参观量至今依然是历届万博之首(估计以后也很难超越了)。可以想象,一届时间长达半年、日均参观量35万人次的博览会是怎样的概念——有人说“正是以此为基点,日本经济开始了持续20年的腾飞”“成群结队由家长带领去万博参观的孩子们长大后成为了激进地崇尚科学的一代,坚定地投身到技术领域。可以说,如果没有万博,日本就难以在上世纪七十年代完成从贸易立国到科技立国的路线转变。”——这些论断是否准确,留给历史学家们去讨论。在这里,从《少年》出发,我只关心那样一群孩子。
  有那样一群生活在东京城郊的孩子,或许因为东京奥运会时他们尚且年幼,没有留下什么印象,于是等到大阪万博来临,他们头一回有机会亲身体味“举世瞩目的盛会”。一年以前,他们在电视上见证了人类凿空拓荒的那一步,一年以后,阿姆斯特朗从月球带回的岩石标本就陈列在博览会的美国馆。
  他们相约暑假一起乘新干线去大阪看万博。
  那个为柯林斯惋惜的孩子,家里有兄弟姐妹七八个,因为贫穷而无力支付搭乘新干线的费用。他打算骑同学的脚踏车跋涉从东京到大阪的五百公里,结果在穿越箱根山脉时脚踏车故障,不得不半途放弃。
  那个为乔纳森惋惜的孩子,因为要随父母帮亲戚照看胜浦海岸边的房子,也违背了约定。在海边游泳、钓鱼的度假生活是许多人的向往,但当他坐在礁石上,双手托腮,凝望碧海蓝天时,心里只有万博。
  那些其他去了万博的孩子,可以想象,在1970年人山人海的炎夏,暑假的“旅游高峰”(日参观量80万人次),美国馆、苏联馆外绵延的长龙,高温,中暑……
  “世界的进步与调和”之夏,给那群孩子、那一代的孩子留下了各自的情结。无论这情结是美满或遗憾,愉悦或悲伤,可以肯定的是,在老练而世故的成年人眼中,万博是冷战,是大国角力,是科技进步与资本主义的调和;而在孩子们眼中,万博是光荣与梦想,是人类充满希望、生机勃勃的未来。
  还有一个孩子,跟伙伴们信誓旦旦地说自己一定会去万博,却因故未能如愿。暑假的最后几天,本该身在大阪的那些日子里,这个孩子他在家中编造着日记,外出的时候也要戴上塑料面具,装作另外一个人——万博、太阳塔、世界的进步与调和——他的万博情结比谁都深。


  这个“读后感”太难写了,只能一天写一点,一点一点写。都写在这篇日志里

One thought on “恰同学少年”

  1. 时代周刊最近就Bill Gates获得母校荣誉学位发表了一篇文章,其中有一句话给我极深的印象:The forces that were reshaping the world weren’t political or cultural anymore; they were technological, and if you knew where the bits and bytes were buried, you had the power.在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东西是与进步无缘的:道德哲学,宗教信条,政治主义。。。然而有一样东西从来没有停下它的脚步,那就是科技。只要科技还在进步,万博就一定还会有的,大阪万博的纪录就一定会被打破。若干年以后,人类一定可以从月球发出万博的请帖,向我们头顶的浩瀚星空证明万博不会有顶点,科技发展永远不会有顶峰,过往的光荣永远会在今天的进步面前黯然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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