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智商.Chapter3.End

  毕业的时候写《我的大学》,记录了大学时代的四位女性,却连一位男性也没有,这令人颇为难堪。不过话说回来,长篇累牍描写那几位异性,因为平时几乎不接触,以致临毕业前的闷骚喷薄而出;而与同性的交往,我一向很直白,该说的话全趁着系里散伙饭的酒劲当面说了——所以,还真没什么需要在日志里发牢骚的。
  不过这个人要说一下。大四的时候不少人退学或者留级,寝室重组,于是他搬进我的寝室,我们住了一年。接触的时间不算长,但是他给我留下很深的印象。这印象不是我们之间发生过什么,而是他这个人本身令我难忘。

  他姓朱,长得也发福,于是大家都叫他“猪哥”——为表尊敬,下文中我还是称他朱哥吧。朱哥非常聪明,是本人承认的同系同级近五十个男生中比自己聪明的两位之一。顺便说一句,这二位有一个共同点:他们的父亲都是体力劳动者(她们的母亲我不了解)。然后近似的,朱哥的家境只能说很一般很一般,而另一位是贫困生(他父亲是山西的煤矿工人)。
  这两个聪明人的不同之处在于,那一位的成绩一直很好,专业课学得很精,奖学金也拿了不少。虽然考研失败——他自己也没认真复习——但是在北京找个工作应该不难。而猪哥,大一的时候成绩非常棒(前百分之十的级别),大二的时候买了电脑,成绩就直线下降了。不过,朱哥与其他在及格线与补考间游走的当代大学生的不同之处在于,朱哥从来不用够担心挂科,成绩总是在七八十间徘徊——朱哥平时都旷课,全靠考试前几天突击拿下。
  朱哥还是挂过两门。一门是数据结构,考试成绩没问题(七十多吧),可是平时缺勤缺的厉害,于是被老师阴了;另一门是选修课,汇编语言(广院的汇编居然是选修,耸人听闻),这个是在不是抱佛脚可以搞定的,再加上是选修(选修课挂科不影响留级或劝退),朱哥就豪放地挂了。

  如你所知,以上描述的这些东西,不可能让朱哥给我留下特别深的印象。它们只是从侧面说明朱哥不笨,但并不能他有多聪明,或者说比我聪明——如果我承认一个人比我聪明,那么他一定比我聪明一大截,BetaAlphaFalcon就比我聪明不止一截(排名分先后)。为了说明证明朱哥有多么聪明,我应该补充几件真人真事予以佐证,可自己现在没这个状态。临毕业那会儿我有这个状态,可以写《我的大学.早读之花》,《我的大学.荷兰语》之类,但我现在无法稍微详细地描述“我的大学”的一切——没激情了。需要说明的是,我当时确实打算写《我的大学.朱哥》的,腹稿都已经打好,只因毕业前捣鼓了个破软件出了点事,耽搁了……后来就滚回合肥了,再后来就在家happy了,再后来就滚到这里了……最终也没补上。

  反正毕业前,我已经知道朱哥要回徐州,工作悬而未决,但一定不会留北京了。我很遗憾。散伙饭那天晚上,我们两个走到饭店外面,坐在路肩上,我背靠着电线杆,朱哥几乎躺下来,我们对着朝阳区蒙昧的夜空与国传的女生宿舍楼详谈许久。谈的是人生,真的是人生。
  我有很多问题不明白,都直接问他了:你比我聪明那么多,为什么不好好利用呢?我真是嫉妒你啊,你为什么不珍惜呢?你以为我愿意上自习么,我只是笨,我付出你两倍的功夫才能取得与你相当得成绩——甚至还不如你(大一的时候)——你为什么自爆自弃呢?
  朱哥的解释无法让我认同,但我能理解。人和人的成长轨迹是不同的,家庭,同学,甚至喜欢的异性,太多太多。后来我看到朱哥的父亲来接他回乡。这个在六月的北京把一条黄色毛巾搭在脖子上的体力劳动者,在寝室里见到我,第一句话是无比嘹亮的“你好”。说罢,他伸出一支劳动者的手,主动跟我握手。又过了一会,他把毛巾缠在手腕上,一只右手提起我要两只手才能勉强拎动的行李,对着他儿子说“不重”。
  于是我一瞬间懂得了:为什么,朱哥这样一样平时无比骄傲的人,在他父亲面前根本不像个儿子,简直是个孙子。他们父子二人走向地铁站中的时候,父亲大步流星走在前面,儿子低着头,一身不吭地跟在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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